咪兔・享受生活・享受愛

     一生一次的二十歲生日，誰想悶在家裡過？

      姜晨星不想。

      無奈，他的爺爺正守著他家大門，說什麼就是不讓他出門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不懂。

      為什麼每次快到生日時，那平日明理、溝通無礙的爺爺就會轉性成頑固老頭、甚至還會使用非常手段，限制他的自由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站在客廳，看著爺爺拉著椅子往大門那走去，滿腹委屈說不出的他只能賭氣回房，繼續他的絕食抗議。

      回想起歷年來的生日，幾乎都是想偷跑著出去，結果被自家爺爺逮個正著、半路拎回家罰跪的下場。更慘的是，在他十歲生日那年，他家爺爺直接帶他上山，遠離塵囂。好死不死，他的生日就落在暑假，在不需額外向學校請假的情況下，他家爺爺挑了挑眉毛，隨後，他整個暑假都在山裡度過了。

      往後，每到暑假來臨，他家爺爺便會打包好行囊，將他給拖上山去，慢慢地⋯⋯他越來越不期待過生日了，反到有點擔心生日的到來。

      一直去年，也就是他十九歲生日那天，一個超強颱風登入，狂風暴雨造成嚴重的土石流，一瞬間就把他爺爺辛苦搭建的小木屋給淹沒了。

      雖然生日那天颳風下雨還停電了好幾個小時，幾乎是被困在家裡哪都不能去。但對當時的他來說，只要能不上山，便是老天爺賞給他的最棒禮物。

      颱風過後，他再也沒上過那座山，因為山崩嚴重，從此禁止進入。

      十九歲的暑假，第一次不用上山，雖然被限制著必須在太陽下山以前回到家，但他還是很開心，非常開心。

      從他懂事以來，沒有生日蛋糕，沒有慶祝。

      他家爺爺更是從未跟他說過一句：「生日快樂。」

      小時候他不懂，現在長大了，他還是不懂。

      他家爺爺到底在隱瞞些什麼？

      真是越想越悶⋯⋯

      嘆～不過就想出門找朋友慶祝一下生日，怎麼就這麼難啊？

      姜晨星輕嘆著、緩緩躺平。柔軟的床鋪就像母親的手輕撫著他的身體，舒緩了他內心的煩躁鬱悶。 這時，落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。他摸起手機一看，是他的好麻吉—陳超光傳來的訊息。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順利出門了沒？

      姜晨星動起手指，丟出訊息：別說了……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真的假的，你爺爺這麼硬哦？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超硬。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……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我的腰好疼。

      昨晚上，他嘗試著跟自家爺爺講道理，誰知一個溝通失敗、惹怒了老人家，便是家法伺候的下場⋯⋯

      害他全身肌肉痠痛了一整夜，睡也睡不好。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……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點什麼點，不然你來跟我爺爺過幾招，看看是我爺爺硬還是你身體壯？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我這人沒什麼優點，就懂得敬老尊賢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聽你在屁，快點、是不是朋友？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好朋友勸你乖乖聽爺爺的話，至於今晚約好的那批妹子們、哥兒們會好好替你照顧照顧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什麼妹子？

      盯著好友的回覆，姜晨星皺了皺眉頭，爬起身來，心想著：哪來的妹子？不就是說好幾個哥兒們去吃吃飯、唱唱歌的嗎？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上個月新進的那批實習生啊，一個個腿長、腰細的讓人不硬都難……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硬你的頭、不是說好要幫我慶祝生日？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對啊，二十歲的生日當然要有妹子陪伴啊，只可惜你出不了家門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陳超光你陰我？

      姜晨星這下終於明白了。那平時除了打工以外才會出門的電玩宅會如此熱心想替他慶祝生日，都是因為看上了新來的妹子——不過是需要一個藉口，約妹子出來玩而已。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這可是福利啊，我辛辛苦苦為你準備的成人禮啊！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去你的成人禮！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別氣別氣，今天下午六點跟漂亮妹子們碰面，你還有七個小時可以準備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準備什麼？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逃獄啊！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……

      去你的逃獄，我是囚犯嗎？

      他在內心臭罵好友一頓。雖然他爺爺一本正經的嚴肅樣，確實有幾分典獄長的味道，但他才不是囚犯。

      他不過是想打破那該死的太陽下山之前必須回家的鐵則，以及，更多的⋯⋯

     自由。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一定要想辦法出來哦，不然小芬芬會失望的⋯⋯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誰？你說誰會失望？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嘿嘿，晚上見了面你就會知道了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⋯⋯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加油，我心與你同在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：滾啦你。

      陳超光：說好了哦，不見不散。

      好友丟出的訊息讓姜晨星直翻白眼，結束對話視窗，他看了看時間，十一點五十九分。

      笨蛋陳超光，哪來七小時？

      算數這麼爛還敢重色輕友？

      怪不得影城經理都排樓層班給他上，肯定就怕他站櫃賣票會虧錢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在心裡碎念好友一番，本就不怎麼美麗的心情頓時陰鬱了起來。

     「好幾天沒去打工了，好無聊啊⋯⋯」

      姜晨星深深嘆了一口氣，一個翻身看見掛在牆上的日曆，一整排畫上大叉叉的記號，正是他被爺爺困在家裡的日子。

     難得暑假，他的打工計畫全都泡湯了。

      一想到爺爺私下聯絡影城經理，不讓他去上班⋯⋯

      越想越氣，他決定起身去找爺爺好好理論一番。

＊

      走出房門，陣陣飯菜香撲鼻而來。老實的腸胃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，姜晨星吞了吞口水，餓意不止地緩步朝客廳那走去。

      客廳那，一家之主已在餐桌上等候。滿載歲月痕跡的雙眼則是在聽見房門聲後，朝客廳右手邊的通道那看去，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現，揚聲命道：「快來吃飯。」

      雖然爺孫倆從幾天前就因為溝通不順、開始大眼瞪小眼的迴避著彼此，但一到用餐時間，白髮老人還是會默默做好飯菜，等著那年紀越大、越管不住的孫子前來用餐。

       「不用了，我自己去買。」目光快速掃過桌上那些熱騰騰的飯菜，姜晨星握起了拳頭，抑制那想服軟的念頭，快步朝無人防守的大門那走去。

      「我說過，你今天不、准、出、門！」爺爺加重語氣，警告那不聽話的孫子。本該拿穩的筷子則是隨著老人的手勢一改，像在射飛鏢似的鎖定孫子的背影。

      嚴厲的目光證明了他老人家沒在說笑，必要時刻使點暴力，也是剛好而已。

      老人的警告雖是成功阻止了年輕人的步伐，卻也深深惹惱了年輕人。

      何止今天？

      昨天、前天、大前天⋯⋯他已經快一個星期沒踏出這個家門了，再這樣下去，他早晚會悶出病來的。   

      反擊、他必須反擊，為自己爭取基本人權。

      「就連下樓買盒泡麵也不行？」

      毫無殺傷力的反擊，瞬間就被老人冷言回絕：「不行，過來吃飯。」

      「今天是我的生日，我要想吃麵就吃麵，你管不著——」

      孫子的話還沒說完，他老人家便一個拍桌起身、瞪如牛羚的雙眼牢牢盯著那皮癢討打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論氣勢，孫子自然贏不了爺爺。可他還是挺起胸膛，硬著頭皮迎上那威嚇嚴厲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就這樣，爺孫倆誰也不讓誰地對視了好一陣子。

      最後，白髮蒼蒼的老人深深嘆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  「好，要吃麵是吧？」

      說完，老人家轉身朝廚房走去。

      打開爐火，燒開熱水，彎下腰去，從下方櫃子裡拿出白麵條。

      說到底，爺爺還是寵愛著孫子的。

      望著自家爺爺的背影，打定主意倔強到底的孫子，心軟了。

      從小父母雙亡，是爺爺親手將他拉拔長大。雖然爺爺管教他的方式是嚴厲了點，但對於他的生活照顧可說是親力親為，所以⋯⋯

      他妥協了。

      軟下雙眼，聽話地朝飯桌那走去。

      同一時間。被歲月染白頭髮的老人一邊攪動著鍋著麵條，一邊回頭看了看自家孫子，確定那熟悉的身影穩穩坐在餐桌上、低頭滑手機後，老人家不經搖頭輕嘆。

      時間過得真快⋯⋯

      從小那總是黏著他不放的小小身影，如今都長大成人、慢慢有了自己渴望追求的夢想世界。

      身為爺爺，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孫子能隨心所欲地生活在這世界上，可惜天向來不從他願。要不當年，姜晨星的父母就不會因為「那件事情」做出犧牲——

      正所謂事出必有因，可為了保護孫子，讓他無憂無慮的長大。

      很多事情都在爺爺的心疼下給深埋了起來，以「保護」為名的「枷鎖」，一圈一圈地纏繞在姜晨星的身上，從小到大，不曾解開。  

      看著孫子隨著年紀增長，爺爺內心滿是憂愁。

      因為他不知道那個不能說的「秘密」⋯⋯

      還能藏多久？

＊

      一頓飯的時間，不長不短。

      飯廳裡，爺孫倆看似和平地吃完午餐。姜晨星心裡雖然氣著爺爺，但還是默默收走餐桌上的碗盤，進廚房洗碗。

     十分鐘後。

     姜晨星從廚房出來，一回到客廳便看見自家爺爺恢復守門員姿態、戴上他的老花眼鏡、低頭看書地守在大門旁時，那甩不掉的壓迫感再次將他的心給壓了下去，好沉，好重，好不舒服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本想著吃完飯後，再找爺爺好好談談的，瞧瞧眼前這情勢、擺明了多說無益。

      「沒辦法了⋯⋯」姜晨星搖頭輕嘆地轉過身去。不想留在客廳與爺爺大眼瞪小眼的他，選擇回到屬於他自己的空間。

      三坪大的房間，簡單的傢俱擺設，沒有過多雜物，床鋪整整齊齊，地板上更是一塵不染。姜晨星沒有潔癖，只是比同年紀的男孩們更愛乾淨些。再說，他家爺爺向來不給他零用錢。從小陪著他長大的玩具，也就只有擺在床頭櫃上的那隻——恐龍娃娃。

      印象中，那是他很小的時候，爺爺送給他的禮物，更是從小陪他一起睡覺的小夥伴。隨著血糖上升，姜晨星感覺有些昏昏欲睡。他爬上床，伸手將恐龍娃娃撈入懷裡，本該平坦的床單瞬間凹陷地勾起一道道摺痕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打了個呵欠、揉揉眼，緩緩從口袋裡掏出手機，確認時間。

      「都已經一點二十三分了⋯⋯」

      姜晨星喃喃自語地閉上雙眼，腦袋裡飄起與好友間的約定——

      說好了喔，不見不散⋯⋯

      剩下四個小時左右，自己能順利逃出這個家嗎？

      「嘆、怎麼辦⋯⋯」

      「哎、煩死了⋯⋯」

      「嘆⋯⋯」

      姜晨星反問著自己，腦海閃過爺爺的面容，嘆息聲逐漸加重。

      房間裡的電風扇嗡嗡嗡的吹響著，犯睏的眼皮緩緩沉下，腦海裡的思緒飄來飄去。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，微弱的白噪音與柔軟的床鋪成功阻斷他的意識。

  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。

      睡得一臉香甜的姜晨星突然打了個顫抖，瞪大雙眼地彈起身來。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腦子裡大喊著：今天你生日！你甘願就這麼窩在床上度過嗎？

      莫名驚醒的他，下意識地尋找手機。

      「該死的，我竟然睡著了⋯⋯」

      姜晨星低咒著，本以為自己只是小瞇一下，沒想到時間溜得那麼快，現在已經五點十分了。

      看著窗外那逐漸被夕陽染橘的天空，姜晨星的腦袋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「不管了，賭一把試試。」

      下定決心，姜晨星快步來到窗邊。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戶，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，為的就是不想被耳尖的爺爺給發現——

      對，沒錯，他決定爬窗逃家。

      這是個荒唐又危險的作法，但姜晨星毫無畏懼，反倒顯得有些興奮。

      值得慶幸的是他家就住在二樓，距離地面不算太遠。

      年少輕狂，爬爬窗子沒什麼好怕的。

      姜晨星一臉輕鬆地翻出窗外，可雙手還是相當惜命地緊緊抓住窗緣、不敢鬆手。因為空間宅小，姜晨星必須墊起腳尖、踩在老舊管線上行走。為求逃脫順利，他必須小心謹慎。左顧右望的勘查完地形後，姜晨星一個深呼吸，開始緩緩向牆角那移動。

      一步兩步三步都很穩，殊不知在他將要跨出第四步時，突然，不知哪來的開窗聲打散了他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  一個閃神，右腳踩滑，姜晨星的心跳漏了一拍，隨之失去重心的身體下意識地貼緊牆面，來不及閃躲著臉頰硬生生在粗糙的牆面上磨擦，一股麻熱的疼痛感隨之而來。

      「啊、嘶⋯⋯」姜晨星倒抽一口氣，心臟砰砰砰地亂跳著，撲面而來的疼痛讓他的嘴都歪了一邊。

      好加在他的雙手夠給力，抓住了窗口，驚險萬分地撿回一條小命。

      「呼、沒事沒事⋯⋯」

      姜晨星一邊安撫著自己，一邊使力。只見那使勁抓握的手背都爆出一條條青筋，配合呼吸地抓回心跳，連帶下半身也在積極搶救自己。踩空的右腳先是在半空中晃了晃，在那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下，姜晨星終於抓回重心地踩回老舊管線上。

      在這慌亂的過程中，他還不忘向老天爺祈禱，希望隔壁鄰居不要突然出現。要不然⋯⋯他肯定又會成為街坊鄰居的笑柄了。

      也許是老天可憐他吧？

      在經歷腳滑踩空、磨破臉皮之後，姜晨星雖是步步驚心、但還是勇敢地順著老舊管路爬了下來，有驚無險地……成功脫逃了。

      雙腳碰地的瞬間，姜晨星難掩喜悅地握起拳頭，要不是擔心被人發現，要不然他多想為自己的瘋狂，歡呼一番。

     「姜晨星⋯⋯」他輕喊著自己的名字，緩緩抬起那明顯紅了一片還帶點血絲的臉龐，接著道：「⋯⋯生日快樂。」

       姜晨星發自內心微笑地望著那橘紅色天空，為二十歲的自己送上這名為「自由」的生日禮物。    

試 閱 結 束

希望你們會喜歡並期待這個故事～💗

努力趕稿ing